「和善」另一個「芬蘭識別」
芬蘭的高速公路,讓Catherine快快樂樂地開了約四百五十公里。不幸卻出了一個車禍。
在一個T字路口,她按「STOP」的標示,停車,再開。這裡離赫爾辛基最近的距離約有三百五十公里,荒郊野外。
Catherine的前方停著兩部車子。再開動時,第一輛車迅速開走。第二輛車起步後突然煞車,Catherine沒有保持適當距離,煞車不及,立刻撞了上去。這也不好怪她,在台灣哪有人這樣開車?只要沒車子,直接衝過去就是了嘛。像她前頭的兩部車,要是在台灣,早就讓後面的來車司機猛按喇叭兼開罵。
前車下來一對老夫婦。芬蘭老先生走到車後,瞄了一下自己車後的保險桿,略有薄傷,不注意看,也看不出來。
突然,他走到我們車前,彎下腰,探向車底。糟糕,不明液體正從車子引擎蓋下方,不斷滲出。他蹲下身,伸手摸摸液體,放到鼻前聞一聞。看他的表情,大概是漏水,不是漏油。好險。
他拿起大哥大撥通,講起芬蘭話,想當然是打給警察。老太太自始至終都靜靜站在一旁。老一輩的芬蘭人會說英語的不多。
十分鐘後,三輛車迅馳而至。第一部是救護車,後面兩部是消防車。下來三個人,一個四、五十歲的中年男子,和兩個年輕人。年輕人中,略瘦的約二十六歲上下,他走向芬蘭老夫婦。略胖的約三十歲,他笑著走向我們。
「我們是當地的消防隊員,接到警察通知趕來。警察派出所比較遠,警察稍後就到。」他的英語一樣流利。「你們從哪裡來?」
「台灣。」這是Catherine在芬蘭講到台灣時,唯一不敢大聲的一次。
「台灣?台灣是個好地方,我知道。在日本的南邊,菲律賓的北邊,中國的東南方,對不對?。」消防隊員說。
「完全正確。」Catherine好像遇到親人了,開始露出她迷人的笑容。
「流血?」消防隊員問。Catherine和我都搖頭兼微笑。
「不舒服?」Catherine和我又微笑兼搖頭。
「有沒有受傷?」我們一起搖頭。
「疼痛?」再搖搖頭。
「身體有碰撞到嗎?」Catherine說:「沒有。」我用搖頭的。
另一個年輕的消防隊員用芬蘭話,大概也在問芬蘭老夫婦同樣的問題。
一再確定兩部車的人都毫髮無損後,年輕的隊員上了救護車,把車開走。胖隊員繼續和Catherine用英文聊天。他說,年長的那位是小隊長,不會講英文,但很會笑。的確,他從一出現就笑臉迎人。
消防小隊長已經打開雪鐵龍C2的引擎蓋,仔細檢查後,他把結果用芬蘭話告知年輕的胖隊員,胖隊員轉告Catherine:「沒問題,不是水箱漏水,是雨刷的水箱破而已。所以,車子沒問題,可以繼續開。」
胖隊員接著補充:「不過,這只是我們的判斷,我們會這樣告訴警察。你們和車,何去何從,警察才有權力決定。」
這時候,消防小隊長正微笑地把C2鬆動的保險桿板拆下,放進C2後車廂。
在等警察來的時間,年輕的胖隊員一直跟Catherine聊天。
「有沒有去欣賞Savolinna的歌劇節?」
「我們昨夜就住在那裡。」 Catherine據實以告。
「希望你們在芬蘭旅行愉快,千萬不要因為這個車禍,破壞旅行的心情,對芬蘭留下壞印象。」
「真可惜,旁邊沒有咖啡廳,否則大家可以坐下來,喝咖啡,聊天等警察。」Catherine說。
她已經完全恢復熟女本色,不再像個癟癟的肇事者。
「這的確是個好主意。」胖隊員說。
兩個人還四下東張西望一番,好像在打量哪個地方最適合蓋咖啡亭。
Catherine說:「台灣最嚴重的車禍是因為酒後駕車,或司機太累打磕睡。紐西蘭是因為開太快。芬蘭呢?」
「行人走太慢。芬蘭的車子一定要禮讓行人,沒有人隨便按喇叭。有時候駕駛不耐煩,稍微加點速,煞車不住,就撞上了。就像妳的車禍一樣,妳沒開很快嘛,剛起步而已,前面開太慢了,就撞上去。對不對?」消防隊員說。
有人幫她開脫,Catherine當然聽起來很樂。
警車來了。下來兩位警察。年輕的警察看看車禍現場。中年警察身材高大,相貌堂堂,制服筆挺,褲子上兩條摺線鮮明搶眼。
聽過消防隊員的報告之後,他不慌不忙走向Catherine,用英語要了護照和國際駕照。再從乾淨莊嚴的制服胸前小口袋掏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,打開來,拿出眼鏡戴上,查看證照。
「誰開車?」他問。
Catherine回答是她。
「這車禍是你們的錯,你們沒有保持安全距離。」他告訴Catherine:「請妳跟我到警車裡作個記錄。車子沒問題,妳可以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。」
Catherine跟著威嚴的警察,到停約十公尺外的警車上。幾分鐘後,她回到車上,重上駕駛座,繫上安全帶。一絲不苟的中年警察走了過來,遞給她一張小單子,親切地說:「我已經通知租車公司,妳還車時把我寫的這紙條交給租車公司,就沒事了。」
他又說:「很抱歉,耽誤你們旅行的寶貴時間,祝你們在芬蘭一切順利,旅途平安愉快。」
結束了車禍事件,Catherine心情愉快。她出過車禍,但不曾如此享受。
「和善」就是另一個「芬蘭識別」。